酒店店面设计方案:海岩酒店设计独白(二)

传统与创新

  中国什么样风格的酒店最符合客人的需求?人的需求是完全不同的。客人对酒店的需求一般分居家需求、旅游需求和公务需求。一个常驻北京的欧洲人,肯定需要寻找家乡的感受,而一个偶然来北京游玩的外国人,追求的反而是异国情调,不一定是意大利人就一定给他吃意大利菜。但常住在北京的意大利人天天让他吃中国菜他也受不了。酒店所提供的包括环境在内的服务产品,应当是最具个性化而又最不个性化的,既要满足不同客人的个性需求,又要兼顾到公众性的普遍需求。

  酒店的设计不仅应创造出新的语言,甚至创造出新的语式和语境,要让客人一来到这个地方,就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一个特定的环境氛围之中,又必须考虑到起码的共性因素。因为酒店设计毕竟不是为某一个人创造一个自己独爱的家居办公场所,而是要为众多顾客创造一个共享的空间,个性不能没有,也不能过强。从这个立场出发,我的设计一向远离那种纯粹的艺术家风格,因为艺术家的个性比较偏激,对现实世界和传统观念的批判意识过于强烈,仿佛不颠覆点什么就不足以抒发内心的情绪和感受,而艺术家的情绪和感受对大众而言,又不免怪僻陌生。我们的设计尽管也有怪异的部分,个别造型个别组合试图标新立异,但是多数元素都取自传统,即便不能让人全部心领神会,其中总有某处彼此相通。我们意识到创造的空间是一个有一定艺术价值的实用商品,而不是专供展览的纯艺术品,外国人要通过这里了解中国文化,中国人要在这里获得共鸣。我们试图做的,是既要和顾客已知的文化进行沟通,顺应他的审美习惯来展开你的叙述,又要给他一些未知的意外和惊讶。我们一直试图寻找这样一种方法和尺度,来构建我们的取舍原则,而不是挖空心思刻求另类。另类的东西其实并不看,就算乍看新颖,目光稍停,就会腻的。传统的东西之所以传统,时间的考验是最大的保证。

  我的这个观点和我自己的身份有很大关系,我是设计师,但同时我又是一个商人,一个企业的经营者。我在给我的顾客创造一个环境的时候,必定要听命于顾客的主流。顾客在街上买一听可乐,两三块钱已经足够,但到我们这个环境里喝一听可乐,至少要花30元左右。它的附加值减去服务和酒店的品牌费用之外,有相当一部分是耗费在环境装饰的实物价值和智慧价值上了——在酒店的咖啡厅里喝可乐和在街上喝可乐,其享受程度和愉悦的意义完全不同。如果把可乐本身的价格构成也分析一下的话,我估计那听可乐的设计费和推广费至少占据十之七八,而材料的费用和运输、服务的费用,不过十之二三罢了。
  站在2004年回首反顾,又何止七八年前的思维已然落伍,就连三年之前的设计,也能依稀看出些陈旧老态,虽然只隔了短短三年,当时的兴奋恍若昨日,如今看来却真有隔世之感。这些作品的黯然失色,让我深切地感受到21世纪的信息革命和全球化浪潮,把时代前进的步伐变得如此之快,过去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现在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天。过去是“预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觉陈”,现在是三天不出门就找不着北。在这样的时代,创新成了生存的必须。

  于是在喜爱和尊重传统的同时,我们的着力之处,更加移向创新。我们在设计上海餐厅一楼的时候,在北方庭院的骨架中,刻意揉进了许多南方庭院的血肉。曲径通幽、步移景换、窗外有景,景外有窗,每一个角度都不一样的,还有布局的小巧和地面的处理,也取了苏州园林的元素,但做了某些修改变型。江南园林的地面多用鹅卵石和瓦片铺敷,因为在我们这个环境下显得有点脏,不高档,也不适合在狭小的空间里使用,所以我们在花瓣部分改用了雨花石,把勾边的瓦片也改成光面的太白青,强调了明亮与色彩,以及相对室内化的味道,太白青的黑和雨花石的红,呼应得非常过瘾。

  中式家具的摆放历来讲究“一堂”,即清式就是清式,不掺明式;晋派就是晋派,不杂广派。但我们则是根据视觉的需要,变通选择,徽派的家具、晋派的家具,兼收并蓄。窗棂是南方的样式,但房子的大感觉又偏向北方;宅门和庭院的色调也确定了北方的灰砖色;走廊地面又有些日本味道;有的亭子索性不仿真,略略地美术化了;山岩绝涧和马来西亚的植物则把人的联想,带往了热带雨林的方向;按理金龙金凤在中国古代民间是绝对禁用的,用则大逆不道,但我们在室内用了大量被处理得半老半旧的龙凤金饰。总之这些组合统统不是原配,很多细部的造型尺寸都不加拘泥地做了剪裁和重构。

  在设计趣味上我无疑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我平常和沈工聊设计的时候常说,追随流行不如创造流行。也就是说这一阵别人常用的造型,常用的搭配,常用的组合,常用的材料,常用的色彩,我们都要尽量回避。

  比如最初我的作品用金较多,但当设计圈里堆金砌银之风泛滥成灾后,我们再说金银就非常警觉,非常慎重。

  我想起多年以前,人民文学出版社在出版我的长篇小说《便衣警察》时一位编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人民文学出版社选择稿件有两个标准,一个标准就是厚重,你写的这个东西,同样是写改革,同样是写爱情,同样是写城市,同样是写农村,你要比别人的作品厚重,你写出来东西应当是沉甸甸的,水准应当比一般作品高;第二个标准是创新,如果水准不是那么高,但你的作品塑造了一个其它作品从未涉及过的人物,或者你创造了一种新鲜的语言风格,或者作品的结构独出心裁,或者你表现的生活层面及观察角度比较特殊……反正你总得在某一方面不是炒前人的冷饭,不是模仿,而是有你自己的创造,它才是有价值的。这个价值观对我后来的创作影响很大,让我在进行装饰设计的构思时,总是本能地刻意求新。当我要做一个壁炉,如果这个壁炉在样式上跟传统的壁炉并无二致,那我就必须在用材方面寻找变化,如果在用材上无法出新,那就要在尺寸上有所破格。在上海餐厅二楼我们做了一个酒吧,其中酒品的陈列柜我用了欧式古典书柜的样式,当时我在现场要求这个书柜要做得特别大,几乎做成顶天立地的一个书柜。在我的印象中,欧洲古典家具的尺寸都特别大。大是代表了贵族的气派,到上面去拿书甚至是要搭梯子的。所以我们做了一个巨大的书柜来做我们酒吧的酒柜,而且这个书柜是用白沙石制作的,把一个本来属于家具类的东西注入了建筑和浮雕的概念,这个酒柜的感觉一下子就新鲜起来了。
  想象力和创意可能人人都有,但并非只要新鲜就好。创意有文野之分,俗雅之分,高低之分,优劣之分。如果你的创意在新鲜之外还比较文雅,比较高级,至少比较合理,才算成立,并不是把前人的东西拿来随便搭配便是创新。

  把传统的素材进行解构和重构,变形和夸张,是继承与创新相结合的一个有效途径。我们在上海餐厅做了一个很长的龙顶子,实际上这个龙顶子在传统中是地面的丹陛石或壁雕,现在我们把它放到上面,配以灯光装饰,成了一个绚烂的天花。其实中国的古典建筑是没有这样做的。在使用古典素材的时候我们的角色并不是一个传统的捍卫者,也不是一个彻底的颠覆者,我们的确切身份,其实是一个修正主义者。

  在设计中我们还要求自己不仅站在一个设计师的角度,也要站在一个国际客人的角度,用其他文化的眼光来观摩我们的中华文明。就像一个普通东方人浏览西方文明时很难确切看出每一样东西的具体出典一样,普通西方人也分不清中华文明的风格断代,分清这些对消费者来说并无太大的意义;我们只需要知道这是意大利的,是罗马式的艺术,就行了,专家们也不必说,你这是都灵的样式,怎么把米兰的因素也加进来了?不必这样思考。说句自嘲的话吧,我这种非科班出身的业余设计师进来客串一下反到没有框框,“无知者无畏”么!何况多元时代的思维就是不拘一格,对一个设计的评价,已经不能简单地滥用“是非”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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